27、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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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不爱说话，虽然苏羽基本的同学来往和日常交流没问题，而林渺是个哑巴，比起放纵的高中生活，苏羽显然更热爱学习。

在致远时，林渺每次看到他，苏羽都低着头，要么写作业要么改错题要么看教材或者教辅书，林渺一度以为苏羽是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直到沈宴停抓他进男厕那天，林渺无意间回头，苏羽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长。

对沈宴停的私事，苏羽也许知道些什么，林渺暗自揣测。他垂眸将下节课要用的教材摊开，连着英语早自习，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课。

郝思佳将苏羽的座位安排在林渺旁边，全班就这么一个空位。

苏羽礼貌道谢，然后背着书包旁若无人走到林渺身边，仿佛不认识林渺，顾自打开背包取出他从上滩带来的书本，拿笔练习题。

俨然学习一刻都耽误不得。

林渺看了看自己垫在课本下的画册，蓦然浮出一丝微妙的脸红。

于是全班两个极端就这样坐在一起了，苏羽心中只有学习，而林渺从来不学习。

苏羽的笔尖在练习册上飞速划动，林渺偷偷摸摸翻阅着大师作品，任课老师视线扫过来，先看见苏羽，内心深感欣慰，正待要卖力讲课，蓦然发现了埋头开小差的林渺，那份刚被苏羽激励起来的热血骤然弥散大半，恨不得提着林渺衣领将他扔出去。

课间，苏羽依旧在和物理题斗智斗勇。

林渺扭头，看见了苏羽清秀的侧颊，因为跟在宋子荣身边学了十年绘画，林渺的观察能力练就得很好，他几乎一瞬间就发现，他一定在某种特殊场合下见过苏羽侧颜。

自下颌到喉结，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不待林渺细想，班里的好奇宝宝已经围到苏羽身边，看得出他们很欢迎安静的苏羽。

热闹的场合向来将林渺排除在外，他的思考被打断，于是短暂积聚的兴趣消散，遂再次埋头翻画册，铅笔不时跟着画册上的线条描摹。

乖乖在座位上熬完一天实在太无聊了，林渺终于等到放学。下课前三十秒，一直专心听课的学习机器忽然将手伸过桌缝构成的三八线，苏羽按住林渺手腕：“放学别走。”

林渺诧异，扭头望向他，苏羽双眼仍然盯着黑板，他来宁北第一天，很快适应了一中老师们的上课模式。

林渺以为苏羽不认得自己，没想到苏羽突然叫住他。林渺想了想，在画纸上写了个好。

苏羽百忙中抽空，回眸扫一眼，放开了紧紧按住林渺的左手，继续听课。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放学的躁动中时，他无疑是唯一能在此刻，还陪老师战斗到最后一秒的优秀学生。

林渺忽然觉得苏羽很厉害，而那种厉害他学不来。

下课铃响。

桌椅板凳挪位，腿脚划地发出刺啦响声，群起群落，很快，空旷的教室便安静下来。

老师走出教室门后，苏羽便低头复习刚学的知识点，他手边始终放着相应科目的习题册，看一点练道题，很有规律章法。

林渺以为苏羽不打算和他说话了，等了半天，起身欲走。他刚挪动，苏羽便回头望向他，林渺想了想，乖觉地坐回去。

教室里除两人外，最后一个女生走了。

苏羽说话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笔尖戳了下纸面，留下不起眼的小圆点，苏羽放下中性笔，没看林渺，低垂脑袋说：“那天你都看见了吧。”

像一根比发丝还细的针尖戳通了神经链路，林渺赫然想起，他为什么觉得苏羽的侧颜非常熟悉，苏羽就是那天在杂物间，和沈宴停在一起的人。

“他纠缠了很久。”苏羽顿了顿，指指自己：“那天是第一次，我想让你看见。”

林渺静默，原来那个姿势是苏羽特意摆出来的吗，一方面让他能透过小窗看见沈宴停，另一方面，他也看不见背对着的苏羽。

“我讨厌他。”苏羽语气平静，甚至显得冷淡，仿佛在古井无波地叙述着他人的故事：“我们家和沈家世交，我和沈宴停从小就上同一所学校。”

同一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同一张面孔。

“他比我厉害，他很聪明。”苏羽抓起笔，食指与大拇指捏住笔身转圈，他扶了扶眼镜框，低低地继续：“只要有他在，我永远都成不了第一。”

苏羽始终记得，班主任无意中给他和沈宴停下的评语，其实是几个老师间的闲聊。苏羽恰好抱着收齐的作业本路过而已。

办公室里有人说：“黄老师，年级一二都在你们班，厉害啊。”他们的班主任是个系着马尾辫的中年女人，摆摆手，笑道：“都是学生们自己努力。”

那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奉承：“黄老师带得好！”

黄姓班主任转了话题：“沈宴停是真聪明，清北的料，不过我听说他爸计划他高中毕业后直接送去国外。”

有人道：“万年老二苏羽也不错。”班主任瘪了瘪嘴：“苏羽并非聪明人，他是努力，别看俩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苏羽跟沈宴停呐，差得远。”

苏羽躲在办公室外，咬紧了牙关。难道因为他笨一点，就要永远矮沈宴停一头？

苏羽轻声说：“我比不过他。”却不停努力试图超过沈宴停。

当沈宴停跟苏羽表白的时候，苏羽只觉得那是一种彻底的羞辱，沈宴停把他当作一件从小到大的附属品而已。

苏羽扭头望向怔愣的林渺，咧开嘴笑了：“我该谢谢你，因为欺负你，沈宴停挨了处分，你哥向学校举报他，上次月考他心不在焉，我第一次比他考得高。”

林渺茫然，看不懂苏羽和沈宴停之间的纠葛，直觉那太复杂，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成绩出来，我爸妈离婚协议也办好了，我就跟着妈妈回了宁北。”苏羽解释：“我妈妈娘家在宁北。然后……”苏羽耸耸肩：“转学了。”

“我解脱了，林渺，谢谢你。”苏羽说着很轻松的话，脸上却是一种报复后的畅快，这让他清秀的面颊有些扭曲。

林渺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想，报复谁？沈宴停？

苏羽走了，再也不用跟沈宴停抢那个永远抢不到的第一。

“宁北空气真好。”苏羽站起身，收拾书包，指指门外：“咱们走吧。”

林渺追上他，两人步出校门，苏羽向他挥手道别，林渺点头致意。

他一转身，便看见马路对面，宋逸辰双手插兜，斜靠车门，戴着墨镜，墨镜下那双眼睛，远远望向林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