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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了京城,族人少了约束,又看着族中出了位皇后,便自以为是后族了,越发横行无忌。
兰自芳惟余叹息。
“还有一宗呢?”
沈氏洞若观火,知道这才是真正让他踌躇难言的原因。
“阿岑。”
兰自芳垂眼哀求,“便缓一夜,一夜可好?待明日你睡醒了,我即刻便告诉你,绝不隐瞒!”
兰漪漪心口噗噗跳,都快要怀疑她爹做了对不起她娘的亏心事。
不能吧?
她对她爹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沈氏见他这般情态,先一步软了心肠:“随你好了,左右也不过一夜时间。”
她心里知道,那必然是一件极其糟心的事。
一件会让她彻夜难眠的糟心事。
兰自芳长舒一口气,抱起女儿预备先将她送回房。
他还很年轻,不懂得何谓“怕什么来什么”。
父女俩刚出花园,玉书就匆匆跑过来,俯在沈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氏“腾”地站起身。
秋千惯性摇摆,重重打在她腿弯,让她疼得一踉跄。
“阿岑!”
兰自芳将女儿放下,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无事吧?”
沈氏双拳紧握,银牙咬得死紧,肩背兀自颤栗不已。
兰漪漪从未见过她娘这副样子,伸手拉拉她衣角,满怀担忧:“阿娘?”
沈氏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拔腿便往前院疾跑,仿若索命的夜叉。
“阿娘!”
兰漪漪甚至顾不上多问玉书一句,紧追着她娘便往外跑。
她所认识的阿娘,美丽、自信、刚毅、果决,面对任何事都是从容不迫的,看人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戏谑。
但此刻的阿娘,却像个被点着的炸·药·桶,满心只有毁灭。
沈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她胸中溢满了杀意!
风声呼呼在她耳畔掠过,她眼前一幕幕都是那些深埋心底的往事。
二十二年了。
整整二十二年了。
原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会恨得心头滴血!
前厅灯火通明,看起来与白日无异。她只一眼便望见了堂上的男女,伸手便取下壁上挂着装饰用的宝剑,用力拔了出来。
剑光湛湛,慑人心扉。
原本高坐着饮茶的男女惊惶站起,目光死死盯着那锋利的剑刃。
“阿……”
那两鬓斑白的男子张张嘴,又语塞顿住。
沈潍那时一心只想要儿子,对这个长女并不看重,所以迟迟未给她定下名字。
他倒是给儿子取了名字,叫作长岭。
堂弟夫妇应当给她取名了吧?只是却无人告诉他一声……
他当年离家时,她是几岁来着,三岁还是四岁?
他想了许久,只记得儿子那时刚出生半个月。
那原配夫人就是产后脾性太大,对他处处看不惯,才活活将她自己气死了。
她死了倒不要紧,却连累了他的名声,害他不得不背井离乡,远遁他处。
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跟一双儿女离散二十年。
幸好无意打听到女婿当了承恩公,不然他还找不到女儿。
沈氏并不听他废话,一剑直直劈了下去。
“阿娘!”
兰漪漪肝胆欲裂,冲上去抱住她娘的腿。
阿娘才刚被官府盯上,要是这时候杀了人,不久就会被发现。
她个子小,力气也不大,沈氏失去理智,险些一脚将她踢开。
幸好兰自芳到了。
他一把夺过沈氏手里的长剑,将她死死抱进怀中。
“阿岑,你冷静些,莫要动气。”
他颤抖着拍抚她的背,“乖,吸气,别着急。”
沈氏死死瞪着沈潍,指甲深嵌进肉里,恨不能扑上去咬死他。
她的情绪顶到了极点,呼吸开始不畅,心尖泛起一阵一阵的锐痛,终于不堪忍受,直挺挺晕了过去。
“阿岑!”
厅里乱做一团,兰漪漪手脚都在颤抖,却还是强逼自己冷静,寒声命丫鬟去请大夫。
她的目光落在那对男女身上。
阿娘跟她说过,在她四岁那年,她的父亲气死了她母亲,和外面的粉头跑了。
兰漪漪捡起了地上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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