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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他正室嫡妻的亲爹,他儿女的亲外祖父,血缘关系不可磨灭!
他们夫妇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天然就该孝顺他、奉养他!
否则便是忤逆不孝!
是猪狗不如、天地难容的畜牲!
可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对他喊打喊杀的女儿和外孙女,忽然便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囡囡。”
沈氏虚弱地靠在兰自芳怀里,眼底泪涟涟的,“过来,到娘这来。”
“阿娘,”瞧见她娘眼底通红的模样,兰漪漪也想哭了,“你别生气了,我给你报仇。”
她娘的身子不算差,就是不能生气,一生气就会心口绞痛,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为这,她爹都把“阿岑,你莫动气”变成口头禅了。
结果这两个老混账生生把阿娘气晕了!
沈氏摇摇头,细细摩挲女儿的脸:“阿娘不气。”
她的小囡囡,是那样千伶百俐的聪慧孩子,方才见她要杀人,即刻就扑上来阻止她。
这样一个孩子,却会为了她抱着剑不管不顾地砍人。
就是为了漪漪,她也要冷静下来。
沈氏将目光投向沈潍:“我早当你死在路边、被狗拖走了。即便没死,也该藏得深些,千万别让我找到才对。”
沈潍双眼瞪圆,却强压着没有呵斥出声。
“女儿,我终究是你父亲,你心里再气我恨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沈氏冷冷讥笑:“父亲?”
她见多了厚颜无耻的小人,也看惯了他们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诡辩姿态,刨除沈潍和她的血缘关系,他这些伎俩说辞甚至都不够看。
二十二年过去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眼睁睁看他卷跑财物、连一口薄棺都无法为亡母讨来的无助幼女了。
“那么敢问我尊敬的父亲大人,您纡尊降贵来我府上,有什么指教?”
她的眼眸黝黑又幽深,嘴上唤得亲热,身上的气息却是冰冷嘲弄的。
韩氏直觉不好,想要沈潍别说出来意。
沈潍却没这么多思量。
他高举着伦常的大旗,分毫不觉得气虚。
“女婿没同你说吗?”
他不小心扯动腿上的伤口,疼得一龇牙,忍不住狠狠瞪一眼兰漪漪。
“我同你母亲弟弟一直在洛阳……”
沈氏直视他的眼睛,带着咄咄逼人的威慑:“我母亲已经死了,也只有沈长岭一个弟弟。”
沈潍不赞同地望着她,想要张嘴训斥两句,对上女婿阴沉沉的面色,又生生咽了下去。
“咱们在洛阳见了陛下封后的告示,见不是被人人看好的淑妃娘娘,便跟人打听了皇后娘娘的家世。”
他含混道:“这一打听,便知道女婿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已经封了承恩公,便收拾家当,举家上京来投奔你们。”
沈氏却不受他糊弄。
“我出阁时,叔父百般寻你不见,连告知你婚讯都做不到。你是怎知我嫁入兰家的?”
沈潍面上一讪,“嗐,怎么提这陈年往事……”
他短暂的心虚过后,立刻又挺直了腰杆:“知道便是知道了!怎么,你如今做了公府的诰命夫人,便将孝悌都浑忘了,连亲爹也敢盘问?”
沈氏轻声嗤笑,不接他话。
沈潍冷哼一声,接着道:“长峻在来的路上和人起了口角,失手将那人打死了。我原想着你出息了,能为你弟弟摆平此事,谁知道报了你的名讳,官府反而更加严苛,连通融都不肯通融!”
他话里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意,生生将沈氏逗笑了。
她抬眼望兰自芳,已经拼凑出了他隐瞒未说的全貌。
那两宗人命官司,一宗是姑苏族人作恶,另一宗便是沈潍那和粉头所生的儿子造下的孽。他们全都赖在她身上,才会有陈府尹传唤她上堂这档子恶心事。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氏满心畅快,克制不住地笑出声。
“你放心吧,我保证他连全尸都不会留。”
她从前便动过买凶杀沈潍的念头,如今不必她脏了手,就能使他痛不欲生,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便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沈潍捂住心口,没想到她竟会这般恶毒:“混账!那是你亲弟弟!”
“别急着为旁人鸣不平。”
沈氏笑意欢畅:“父亲,一别二十二年,您可一定要让我这做女儿的,好好表表‘孝心’!”
沈潍惊骇倒退。
他的目光依次在她一家三口身上扫过,望着那如出一辙的冷漠,心底忽然颤了颤。
“我、我是……我是你父亲!”
“是啊,父亲。”沈氏勉力站起身,红唇轻扬:“您可一定要在府上常住。家里屋舍多,我一定会好好给您挑个院子。”
沈潍连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我是你父亲,你怎么敢!”
“女儿奉养父亲,有什么错?”沈氏学她女儿装乖时的姿态,对他歪了歪头。
兰漪漪捂住了脸,决心戒掉这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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