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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他也不?敢恨他们了。他只希望能早早被分封出去,带着母妃走得远远的。
只有离开皇宫、离开父皇,母妃才有命活。
宇文韨闭一闭眼睛,放声道:“儿臣知罪,请父皇准许儿臣携母妃就藩,静思己过!”
皇后轻蹙蛾眉。
“不?能就藩!”
淑妃踉跄着跑进来,扑在宇文韨身畔哀声哭泣:“你还?这样小,陛下不?曾给你封王,就什么藩?”
封王就藩,他就彻底失去了和太子相争的资格,她怎么能甘心?
淑妃红着眼睛痴痴望向?皇帝,膝行上前?去抱他的脚:“陛下,韨儿只是太害怕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本朝几?时出过皇子未成人就封王就藩的例子?他做错了事,您尽可以罚他,也可以罚臣妾,万万不?要……”
皇帝没有让她靠近。
淑妃惊愕地望着他,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是谁放你出来的?”
帝王薄唇轻启,吐出的却是这样无情的字眼。
“陛下,”淑妃小心翼翼地唤一声,“我是碧城,您的碧城啊……”
她的声音轻柔的像一个不敢戳破的梦。
皇帝并没有看她,也没有被勾起丝毫的柔情。
“今日淑妃宫中当值的宫人,一律杀无赦。”
他垂眼看宇文韨,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你手段这般不堪,还?乞望什么王位封地?”
宇文韨颓然跪坐在地上。
他明明知道他想要的不?过是保住他母妃的命,想要带她远离京中的是是非非。可他偏偏不肯让他如愿。
他一定要逼死他们才肯罢休。
兰漪漪垂头盯着脚尖,将自己想象成一个木桩子。
原来二皇子在宫学里当众挑衅,是故意为之,只是没想到太子会发病晕倒,将事态扩大到这个不好收场的地步。
阿爹阿娘到底拿住了永恩伯府什么把柄,让他这么急不可耐地带着淑妃远走?
她刚念叨爹娘一句,便恰好有宫人碎步进来通传,说是陈府尹带着承恩公夫妇求见。兰漪漪微微抬起一点眼角,瞟见爹娘神色如常,稍稍安下心。
“臣……”
“陛下!”皇后伏身跪下,打断了他们见礼的步调。
陈府尹皱眉跪直身子,沈氏和兰自芳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也低头恭敬跪好。
“皇后起身。”皇帝皱着眉,似有不?悦。
忍冬将皇后扶起,触到了她冰凉的手掌,连忙垂下头。
“陛下。”皇后眼中暗藏悲悯:“淑妃自搬进宫中,便时常病痛,兴许是有什么冲克了她也未知。二皇子想要接淑妃出宫安养,是他一片殷殷孝心,陛下何不?成全了他?”
皇帝脸色一淡:“皇后以为如何?”
“臣妾不?敢多言。”
皇帝一扯唇角,“淑妃呢?”
“陛下!”
淑妃鬓发散乱,以金簪抵在下颌:“陛下若要臣妾离宫,臣妾唯有血溅五步、魂魄永在!”
皇帝扭脸与皇后对视,眼含讥诮。
皇后脸色一黯,素绢掩住唇角,极轻地咳嗽了一声。
皇帝站起身。
“着,二皇子宇文韨为卫王,即日就藩,卫王母随行离宫。”
淑妃面如死灰,凄厉地叫了一声“陛下”,将那金簪狠狠往肉里?扎去。
皇帝一脚将她踹开,带着满身霜意,大步出了东宫。
淑妃趴在贴了金箔的地砖上,呆呆望着那伟岸英挺的身影走远,连簪子被夺走都没有反抗。
宇文韨上前?将她羸弱的肩膀抱住,低泣着哀求她不要做傻事。
陈府尹额头滴下一滴汗:“皇后殿下,这……老臣还未……”
“陈大人跟着陛下去吧。”
皇后按一按额头,吩咐宫人将淑妃母子送回去。
卫地荒芜,临近蛮夷,还?是多收拾些东西带去为好。
殿外那些人无所适从地缩着手脚,望一眼疲惫不堪的皇后殿下,又看一眼被宫人簇拥着走远的卫王母子,只能硬着头皮跟陈府尹一块去追赶皇上的脚步。
乌泱泱的人潮退去了,皇后摸一摸兰漪漪的额发,眼底那些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
“你同梁小姐稍候片刻,本宫同你爹娘说说话。”
她起身要走,兰漪漪忍不?住攥紧她的衣袂:“娘娘不?看看太子殿下么?”
明明他就躺在内殿里,离正殿只是几十步的距离。
所有人都是因为太子晕倒而来的。探望的、请罪的,将这金碧辉煌、宽敞疏阔的大殿站满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提起昏迷未醒的太子,也无人记挂着去看他一眼。
他们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
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必了。”皇后拂落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兰漪漪上前?一步,被梁宝音抓住了手腕。
“臣女,恭送皇后娘娘。”她跟着梁宝音蹲身,不?知道自己目送鸾驾的眼神多么引人侧目。
沈氏回首望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兰漪漪理智回笼,咬紧了下唇。
“好了。”
梁宝音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后背:“想哭就哭吧,摔东西也成,别把自己憋坏了。”
兰漪漪没想哭。
她眼底泛起层层涟漪,纯粹是被铁掌打哭的。
“宝音,你以后还是不要安慰我了。”她捂着脸谢绝了好朋友的盛意,揉着后背往内殿走。
韫韫小可怜没人关心,她关心。
内殿的香炉熄了,那股又腥又冲的药味弥散在各个角落,光嗅到便觉得?舌根发苦。
兰漪漪掩一掩鼻子,低声唤了句:“阿翁。”
安公公没说话,抬手揭开了帘幔。
兰漪漪低头走进去,正对上小太子泠然清寂的眸子。
她微微顿了一下,嬉笑着凑到床榻边:“韫韫哥,你几?时醒的,肚子饿不饿呀?”
小太子耷拉下眼皮,灯影将他睫毛的影子斜斜落在眼睑下方,显示出几分孤寂怅惘。
“他们都走了?”
兰漪漪手指微蜷。
她扬起白净明丽的小脸,露出编贝似的小乳牙:“陛下把二皇子母子赶出宫去啦,永恩伯府和那些伴读都要遭殃,韫韫早点好起来,咱们一块去看他们的笑话。”
“他们都走了。”
小太子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兰漪漪握住他微凉的指尖,将肉乎乎的小脸放进他掌心。
他手掌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那些伤都是他忍耐着不?去伤害她而生?生?攥出来的。
她感受着粗粝的绷带摩擦过脸颊的痒意,闷声道:“漪漪在。”
宇文韫眼底划过流光,嘴角克制地压了下去。
“韫韫是个好哥哥么?”
兰漪漪使劲点头:“韫韫保护妹妹,是好哥哥。”
“那……”
他握紧那只柔弱无骨的温热小手,白着脸轻声问她:“漪漪会一直在么?”
淡漠疏离的矜贵小太子骤然露出心底的脆弱,兰漪漪碰碰他微凉的脸颊,想告诉他自己会一直做他的好妹妹,那话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明明知道的,小太子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现在可以骗他,以后呢?
宇文韫抿紧嘴唇,侧身面朝里?躺下。
他什么都没说,嘴角的倔强却胜过万语千言。
兰漪漪抠抠手指,对上他烫出燎泡的下颌,心底悄然一叹:“韫韫。”
小太子躺着没动。
兰漪漪拉拉他的被角。
“韫韫,等我们都长大了,总不能还一直待在一起。”
她不想去欺骗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
小太子坐直身子,眉间隐有戾色:“为什么不?能?”
兰漪漪张张嘴,他却又皱着眉躺下了。
“漪漪,你给我讲讲‘赵子龙七进七出救阿斗’的故事吧。”
他声音闷闷的,小声道:“我想听。”
兰漪漪愕然瞧他一眼,心头忽然便软成了一滩水。
“这就要从长坂坡说起了……”
梁宝音无意听人家表兄妹的私语,坐在帘外和安公公大眼瞪小眼,直到那清甜软糯的吴侬软语絮絮讲起金戈铁马的杀伐战役,才竖起耳朵悄悄听上两句。
兰漪漪讲起来不太有条理,说着说着就从赵子龙白马银枪、七进七出,讲到刘备摔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捡草软和的地方摔。
梁宝音皱起眉:“你这怎么说的跟书上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大齐三巨头的第一次卧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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