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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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兰自芳,拜见太?子殿下。”

兰自芳的脸色不算好，他撩开袍角要跪，被宇文?韫一把?拉住了胳膊。

“阿爹？”

兰漪漪被丫鬟们簇拥着走过来?,见到这一幕便顿住了脚。

她还记得,当初阿爹让她进宫读书的时候,对小太?子还是十?分关切的,深怕他与姑姑的关系不好,将来?姑姑年老无靠,小太?子也?无人疼惜。

结果去了一趟椒房殿，就什么都变了。

阿爹真的想要像忍冬带的话那样,只做君臣、不论甥舅。

小太?子薄唇紧抿,显示出一点疏离和冷淡：“舅父不必多?礼。”

他松开手,略微后?退了半步,便垂着眼?眸不再说话。那单薄笔挺的身姿像一竿幼竹，萧萧肃肃,月朗风清,并无半点阴郁恣睢的模样。

兰自芳的心，忽然?就有点软了。

归根到底，这一切与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兰漪漪凝眉望一眼?她爹，伸手将两个小伙伴拉住：“阿爹，我?带殿下和宝音姐姐去玩儿了？”

她用了询问的语气，一张白净明丽的小脸格外乖顺。

兰自芳迟疑着点了头，嘱咐她不要做什么出格无礼的事?情。

敏锐察觉到她爹态度的软化,兰漪漪悄然?松了口气，拉着小伙伴就往自己的院子跑。

她住的地方叫作九畹居，粉墙外栽植了一片绿竹，院内圈了好几?个花圃,种植不同的兰花。因引了活水灌溉，那些兰草个个都蓊郁盎然?，云蒸霞蔚。

梁宝音见惯了大漠黄沙，并不怎么懂得欣赏这些娇贵的花草。

小太?子轻嗅建兰的幽香，温声问：“你喜欢兰花？”

兰漪漪眨眨眼?睛，“好看?的花都喜欢。”

这院子里的兰花是晋王一家种好的，她娘请了花匠稍微修饰了一下，就给她当了院子。

小太?子默然?记下，跟着她进了内室。

梁宝音是散学后?被小太?子堵住的，他们从宫里到承恩公府时，天边已经布满了绚丽的晚霞。

不过夏日的天黑得晚，倒也?不影响什么。

只是霞光斜进屋内，将兰漪漪随意铺在榻上的各色宝石照得熠熠生辉，险些闪瞎了他们的眼?睛。

一个是靖国公府的孙小姐，一个是当朝皇太?子，他二人怎么也?没想到，三人之中最财大气粗的，竟然?是兰漪漪。

兰漪漪没发觉他们的震惊，正忙着吩咐大丫鬟备茶水点心。

梁宝音对这些东西不甚讲究，小太?子却正喝着药，许多?东西都要避忌。

幸好她娘给她挑的这几?个大丫鬟都甚是能干，她只粗粗一提，她们便心中有数了。

梁宝音抓起一块巴掌大的红宝石，上下抛了几?下，忍不住啧啧出声。

这种鸽血色的红宝石，据说比金子还贵上五成，似这般大小和净度的，更是万金难求。

谁能想到，这还只是这一堆里寻常的货色。

兰漪漪回过头，才想起自己闲来?无事?，正拿细布给自己的宝贝们擦灰来?着。

一不小心露富了。

她将装宝石的箱子拖过去，一股脑把?石头都扒拉进去，然?后?严严实实地盖上：“我?还有一箱子玩具，咱们玩那个吧！”

梁宝音笑一声：“瞧你小气的样儿！”

她望一眼?宇文?韫，“是太?子担心你，要过来?看?看?。不然?我?哪腾得出功夫，今日还有好几?遍大字要描红呢。”

兰漪漪挨着小太?子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腕子，看?着他下颌的燎泡想碰又不敢碰。

“韫韫哥好像又瘦了。”

她摇一摇头，跟他解释：“我?没有生病，阿娘只是太?担心我?了，才不想让我?再去宫学。”

宇文?韫眸色微深，轻声问道?：“是因为?卫王的事?，让舅母忧心了？”

兰漪漪将新切的西瓜往他跟前推推，没有回答。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卫王泼她热茶这么简单。

说到卫王，兰漪漪又止不住好奇：“卫王和淑妃出京了吗？”

她还特意查了一下大齐的舆图，确认卫地是还没有完全开辟耕田的荒地，没什么行商愿意去，又跟蛮夷为?邻，心底悄咪咪爽了一下。

宇文?韫道?：“封王当日就出了宫，第二日便传回消息，说是淑妃病殁了。”

兰漪漪睁圆眼?睛，咬了一口西瓜。

其实这也?不意外。

那天在东宫，淑妃就一副病体沉重的模样，还因为?不肯离宫闹自杀。后?来?虽然?被卫王劝住了，但想来?也?只是一时的。

即使她不自杀，她的身子应当也?撑不了多?久。

“那，卫王是不是暂时走不了了？”

妃子有个专门入葬的妃陵来?着，淑妃怎么也?是正一品妃，总不能不让她入土为?安吧？

宇文?韫给她揩去嘴角的西瓜汁：“永恩伯府的男丁都下了狱，已经抄家了。淑妃是罪妃，按律不能入葬妃陵，而且……”

而且她留了遗言，不愿葬在京中。

兰漪漪眨巴一下眼?睛：“宋家人犯了什么事?？”

这两天她爹她娘都有些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事?情，她问什么他们都说小孩子不要多?问，然?后?转头塞她一堆好东西，哄着她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宇文?韫摩挲指腹，将上面水红的汁液一点点揉散。

“结党营私，妄图弑君。”

兰漪漪的瓜掉了。

她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弑、弑、弑君！”

凭心而论，宋家人怎么倒霉她都不会有半分怜悯。

永恩伯府是天生与她家犯冲。

在姑苏便有一个宋二跟梁狗官勾勾搭搭的，不停给她爹她娘使绊子，还有一个宋妙则推她入水；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又有一个大白花淑妃哭哭啼啼抹黑他们家，还有个永恩伯四处搞事?情；连竞争个入学名额，宋家的小姑娘都专门逮着她踩。

就是淑妃生的卫王，也?拿新沏的热茶往她脸上泼。

这要是不生气，她就成圣人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宋家人还能干出弑君这种事?。

这是看?着女儿外孙没当上皇后?太?子，直接气疯了？

梁宝音“噗呲”笑出了声。

“收买几?个小内监就想成事?，他们不死谁死？”

她都不提自家阿爷手里的几?十?万大军，就是殿前司、羽林军、巡城司，随便安插几?个暗线，也?勉强算有些胜算。

当然?，能不能安插进去另说。

但是将希望寄托在几?个阉人身上，企图害死陛下，再伪造圣旨、推卫王上位，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能形容的愚蠢了。

兰漪漪听着便生了疑窦。

永恩伯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愚蠢的人。

上次沈潍那件事?，虽然?宋家身后?还有别家的影子，永恩伯只是被推在明面上的话事?人，但也?看?得出，宋家只是想尽可能的让皇后?和太?子做的不那么顺当，以?谋求来?日。

毕竟无论是卫王还是太?子，都还太?小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改了主意，想干票大的了？

兰漪漪沉吟着，轻声问小太?子：“陛下是不是……龙体欠安啊？”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永恩伯失心疯的理由，虽然?这理由也?有一点牵强。

说起来?，皇帝的脸色，似乎过于惨白了一些。

她每每见到他，都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过于冰冷，连唇色似乎都不太?红。小太?子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