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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体恤下属的考虑,远征军辅助部队、第十一军团,以及仅在帝**队序列文档上存在第三军团,这些军队的士兵和军官被优先安排撤回米索美娅的原驻地。并在换防完成后视去年十一月新军的编制情况,解除参加过战役的部分或全部士兵的现役义务,全额发放由曼卡斯出发至除役阶段期间的军饷。军官则放假一个月,由帝国政府提供休假期间的旅行、住宿、饮食等相关便宜。1月15日,延期两周后,第七军团和第九军团也获得了相同的待遇。至此,担任了一月有余的第七军团督军的图拉克王子终于卸下了皇帝临时赋予他的职责。虽并未在此任内率领部下建功立业,与受重伤巴达尼斯相比,图拉克谦逊平和的作风倒也颇得第七军团普通士兵的喜爱。第七军团的军官们背后常议论图拉克王子年纪轻、身材上略显羸弱、缺乏指挥军队的魄力等种种缺点,但对于他轻易不干涉军务的态度委实还是领情的。皇帝的女婿米尔达?贡多斯急于立威,反成了较为负面的比较对象。后来竟有‘驸马爷的官威竟盛于王子殿下’的附会传言,米尔达听说后不以为然,反而觉得自己治军有术。一个好的将军应该被部下怕得更甚于怕敌人——从这个角度而言,米尔达的理解也没错。

2月1日,皇帝的仪仗、直属骑士团、精灵盟军,陆续向曼卡斯开拔。2月14日,在曼卡斯城外五十古里的驿站休憩后,皇帝带着幕僚、精灵部队、骑士团,以及出征各军团的军团长的亲兵队,由北侧的埔嘉门(bjugate)进入曼卡斯城。皇后及三位王妃、皇帝的一干子女、六摄政、帝国政府的高级官吏,还有曼卡斯城一万社团、商界的头面人物,各地进京的贵族,在城内举行隆重的凯旋仪式欢迎皇帝出征归来。

当日,皇帝骑着图拉克送的帕加骏马,情绪高昂地走在队伍的前列。他频频向街道两边的民众招手,民众也以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表示敬意。皇帝身后的战车拖带着征战阿蔢达尼亚亡灵所获得的战利品。那些形状怪异的烈焰骷髅、骷髅弓箭手的残骸被重新组合在一起,用钢针连接,悬吊在木头支架上,随着车轮的滚动无序地晃动着,令观礼的贵族和平民发出阵阵激动的惊叫声。在近两层楼高的碎骨骷髅的巨大阴影下,即便是最大胆的市井暴徒都变得哑然失色。而那些成批成批的,晒干了的,依旧呲牙咧嘴的食尸鬼干尸,则足以让尚未成年的孩子们在今后一个月内都吓得做噩梦尿床了。

凯旋是一场战役的终结。然而,却又是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开始。

事实上,当日的风光只是表面上的粉饰。一万五千名阵亡的士兵,给他们的家庭带来沉重的精神伤害。算上父母的痛、伴侣爱人的痛、子女孩子的痛,一条生命的丧失就会带来五倍以上的悲伤。而这些以泪洗面的人,又会影响到整个社区、整个村庄对这场战争的观点。而这其中又有大半的阵亡者连可供亲人缅怀的骨灰坛都没有留下,当然会让已经情绪失控的家属感觉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法律角度,没有尸骨就只能判定为失踪,涉及遗产、继承方面的事务就成了当地政府的麻烦;宗教角度,死于亡灵之手,躯体遗落在亡灵的土地上,意味着这个人业已成为亡灵的奴仆,今后将永生永世为亡灵之神西丝娅服务。无论哪一项,都不是将自己的子女送入帝**队的家庭所愿意接受的。因此,好几处征兵所遭到愤怒民众的围堵,负责的官员被质问,甚而遭到殴打,这样的暴行也就很容易理解了。此外,还有约相同数量的退伍军人带着怵目惊心的伤口回到家乡。他们失去了部分或大部分肌体功能,有些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帝国的补偿政策又没能及时跟上,进而引发伤兵及其家属对未来的担忧。

帝国政府层面,数额巨大的军事开销早已掏空了大半的国库。现在面临数万战殁和伤残者的抚恤,委实有些吃不消了。一些无能的官员进而提出增加税负的建议,要求对商业贸易抽取重税,同时将加税面扩及以大笔现金财富放贷的货币交易行为。这种短视的、重农主义的施政建议,迎合了部分大土地所有者的心理,却得罪了商贾及食利为主的中等贵族阶层。因此该项政策尚在讨论阶段,就引发帝国社会内部的激烈反响。一些被视为加税对象的团体,很自然地将反对的矛头指向发动了战争的皇帝。他们抱怨说自己战前被发动起来援助军队,战后又要被逼着缴纳各类苛捐杂税,简直是被皇帝和帝国政府往死里面整。而因为帝国疆域安全而获得战争好处的,却只是那些拥有土地的大贵族。要加税,也该是这些与皇室关系密切的家族首先加。相对的,拥有土地的社会精英份子也面临大量劳力被吸纳入缺员严重的军队的问题,对维系基本的农业、种植业收支平衡忧心重重。帝国的政策走向,同样是这些人密切关注的对象。

度过有些阴冷的2月,在爱妃与儿女的关护下,努尔五世因旷日持久的战事而疲惫的身躯终于恢复了。这段时间里,温妮菲?索尔特王妃的住所成为他最常去的悠闲休憩之所。温妮菲亦是费尽心思地照料皇帝,最小的女儿瑞尔帕蒂·尼森哈顿终日盘桓在父母身边,令努尔五世尽享天伦之乐。不过到了3月2日,皇帝的舒坦日子终于到头了。朝野一片混乱,六摄政终于熬不住,来找皇帝收拾残局了。

今年已十五岁的瑞尔帕蒂正为父亲朗读一首诗歌。诗歌的内容是关于一位王子与他心爱的小鸟的,诗歌的最后小鸟化作人形,与王子在浪漫的月光下共舞。努尔五世听着女儿稚嫩的念诵声,脸上带着自豪而满意的神情。

温妮菲王妃皱着眉走进屋来。努尔五世为女儿阖上书页,温存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才抬起头问:“怎么了?有什么人烦到你了?”

“是枸纳?乌代尔。他代表六摄政邀请陛下参加他们的内部商议会议。”温妮菲王妃带着怨气说:“嘉娜拉也真是的,还没我征询我的意见就把她表弟给带了进来。别说陛下恰好在我这里休息了,我还算这儿的女主人罢。”

努尔五世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也该是他们找上门的时节了。”

温妮菲很乖巧地坐到长沙发的另一头。“陛下你早就预料到六摄政的举动?”

“情理之中的事而已。”努尔五世微笑地将瑞尔帕蒂抱到自己的腿上。“我的生日,加上阿蔢达尼亚的远征,都动用了帝国不少的资源。要是我刚回来就向他们索要奖励和抚恤的费用,他们一定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看。现在嘛!底下的抱怨声变大了,政府里的官僚们又抓耳挠腮地乱出主意。六摄政的产业、关系涉及到帝国的方方面面,我可以躲起来不理政务,他们可就没那份清闲之心喽。”

温妮菲王妃恨恨道:“这样也好!让他们再急上几天,就知道不该坐看我们皇家的笑话了。”

“皇家的笑话。”努尔五世侧头问:“你是指图拉克以前那些荒唐事吗?”

温妮菲王妃警觉地回答:“图拉克王子近来的表现不错啊!维查耶娜妹妹想必很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相形之下,我的迦德拉就显得逊色多了。”

“你不会有些嫉妒了罢?”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不过无论母亲是谁,陛下的儿子还能差到哪儿去?既然向来懒散的图拉克都能在陛下的调教下变得如此出色,我对迦德拉就更有信心了。”

努尔五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温妮菲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道:“皇后倒是因为图拉克而向我发了一番牢骚。”

努尔五世顾作随意地问:“她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怪陛下太偏心,总是向着小的。她大概是为皮亚斯抱不平罢!”

“皮亚斯。”皇帝冷哼道:“他既没米尔达的武勇,也没有图拉克的机敏,是上阵打仗的料吗?他还是给我乖乖的娶妻生子,循规蹈矩地在我给他铺就的道上慢慢地走着,这样才来的安全。”

“陛下还是找个时间好好与皇后谈谈得好。”温妮菲谦和地说:“我担心她并不了解陛下的用意,反而会将怨气转加到维查耶娜王妃和图拉克王子的身上。”

努尔五世沉吟半晌,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做置评。哈特霞·帕拉萨的野心,他又不是第一天知晓。历朝历代,皇后总能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势力。善加利用,则皇位更为稳健;若失去控制,很有可能会造就夕珐莲那样的丑闻。贤明之后瓦斯缇?娜葛蒲,恐怕仅仅是个特例。

他把小女儿交给她的母亲,然后站起身走到外间客人等候的厅室。

枸纳?乌代尔和嘉娜拉?乌代尔正凑在一起说些什么。见皇帝进来了,两人立刻闭上了嘴。努尔五世先伸出手去,允许身为宫廷贵妇的嘉娜拉半蹲施吻手礼。枸纳身为摄政之一,可以不必拘泥于贵族对皇帝的礼仪。但他的亲属就没有那份特权了。皇帝就是要让枸纳?乌代尔认识到摄政位置的局限性,从而认清他本该遵循的从属地位。

枸纳板着脸,看着嘉娜拉施礼后走出屋子,反手掩上了门。

“陛下,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努尔五世在靠窗的地方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我的身体有恙吗?我怎么不知道。”

“想必是外界的谣传。”乌代尔摄政苦笑了一下。“我们见陛下迟迟不出席政府的会议,竟然也就信以为真了。”他正色道:“既然陛下一切安好,眼下有些紧要的事务需要陛下您的圣裁。还请陛下移驾议事厅,与我及其他几位摄政一并商议。”

“你们到了几天了?”皇帝好整以遐地问。

乌代尔摄政也给自己拖了把椅子。“我和克里斯?梅尔一直就没离开过曼卡斯。茉莉?纳帕拉萨、安妮塔?比拉莫回各自的领地去了,两周前回来的。萨克撒?贡多斯听说忙于训练新兵,陛下凯旋仪式那天应该看到过他。瓦戈纳?苏斯卡提不知道忙些什么去了,前天才看到他的人。不过这些人的去向,陛下应该比我清楚地多。”他的意思是影子廷从未忽视过对他们这些分了皇帝权的六摄政的监视。只是没料到现在提及影子廷,对努尔五世来说是个禁忌。

努尔五世斜觑着这个自认米索美娅本土派的摄政大臣。但随即他便想到枸纳?乌代尔的性格张扬跋扈。枸纳的心不可能细到想出利用影子廷对付皇帝自身的计划来。

“枸纳,你们六摄政想谈的,只是与亡灵之战的善后事宜吗?”皇帝直接了当地问。

乌代尔摄政强着脖子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陛下去了就知道了。”

努尔五世笑了笑——他并没看错这性格上缺陷最大的一个摄政。他突然不着边际地问:“皮亚斯和迦德拉,你觉得哪一个更适合接我的位子?”

枸纳张大了嘴,又想了半晌。

“我知道,你更倾向于迦德拉。毕竟母亲是美索米娅本土血统嘛!”皇帝主动替枸纳回答了。

乌代尔摄政舒了口气。“陛下何出此言?我瞧着你的身体康健着呢!至少二、三十年内都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罢。”

“你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该打的仗也都打过了,该睡的女人也都睡过了,该享的福也都享过了。皇帝也该为将来的事做些准备罢?”努尔五世说笑似地道:“表面上,你们几个各有各的利益需要维护。事实上,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一个?!有自己人当皇帝,眼下放弃些利益,今后都能赚回来。枸纳,你今年多大?三十四。二十年后,我都七十了。你五十出头,皮亚斯四十八,迦德拉四十三,恰是君臣搭配的好时节。我说的不对吗?”

乌代尔摄政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摇头。

“我是十一岁时由摩拉女帝手上接过皇冠的。夕珐莲之乱后,摩拉皇帝厌倦**,终身未育,所以才造就我这么个幼年皇帝。如今政局稳定,你们不见得希望新皇帝是个年幼可欺的孩子罢?”

“我当然不会有那个意思。”乌代尔摄政讷讷地回答。

努尔五世顺势道:“既然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何不给下任皇帝更多的机会去积累经验?除非是别有用心,打算挟皇帝以布局天下;又或者是像萨玛什?尼森哈顿那样,有意角逐皇帝之位。”

“谁敢!”枸纳?乌代尔怒道:“别人尚且不说,我第一个不服气。”

努尔五世叹息道:“我自认体能、智慧、精力都尚足以掌控帝国。我的几个儿女,无论治国之术、御臣之德,都还无法与我相提并论。如果你们六摄政与我同心同德,任何暂时的乱局困顿又何足道呢。没错,你我之间是有争议,是有分歧。但仔细想想,其他几位之间,他们与你我之间,又何尝不为了权与利互相猜忌。但若是这些被利用来对付下一任的皇帝,我们岂不是应了渔翁得利的典故?”说这话,等于承认六摄政具备与皇帝本人平起平坐的政治能量,对努尔五世来说已算是软话。

乌代尔摄政狐疑地问:“那按照陛下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才是?”

努尔五世笑道:“你先告诉我,你和其他几位摄政之前是怎么谈的。”

乌代尔摄政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们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萨克撒?贡多斯强烈抨击帝国政府拖欠抚恤金和退役军人的薪水的行径;克里斯?梅尔则抱怨国库空虚,没钱偿付的麻烦;茉莉?纳帕拉萨要求陛下重申对西瑟利亚商贾减税的承诺;安妮塔?比拉莫支持茉莉,同时迫切呼吁保护伊姬斯的海外投资及商道通畅;瓦戈纳?苏斯卡提依旧神神叨叨的,什么实话也不说。”

“这些零星边角的问题,靠我一个也没办法解决啊!”皇帝坦开双手道。他俯身问枸纳?乌代尔:“那么,你的期望是什么呢?”

乌代尔摄政自以为得志地扬起了头。“我们米索美娅无论是作为帝国的第一省还是在帝国历年来对阿蔢达尼亚亡灵、对帕加游牧民族、对伊姬斯沙漠强盗的战争中,都是出人出力出钱。希望在陛下今后的治世中,能让米索美娅的勤恳民众好生修养生息。”

努尔五世不屑地哼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与其他摄政不同,不会拘泥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乌代尔摄政的脸顿时憋成暗红色。“陛下这是何意?难道三十多万人的安康还是小事不成。那倒要请教,什么才是大事!”

“尼森哈顿家的血统,大半来自阿蔢达尼亚和西瑟利亚。虽然追溯起来,确实也有些米索美娅的坚忍美德,但你何时听说过哪位皇帝以此为荣的?我不否认,米索美娅为帝国贡献良多。但世人提起阿蔢达尼亚,便是威武军人和征服者气概;提起西瑟利亚,就是丰厚嫁妆和能干女人。米索美娅呢?市井徒夫还是顽固农民?”当面的讽刺,令枸纳?乌代尔怒容满面却又不敢发作。皇帝话锋一转,又说:“别老是考虑帝国能为米索美娅做些什么,先想一想,米索美娅能为帝国贡献些什么。否则即便迦德拉真得当上了皇帝,他也只会标榜血管中传承自阿蔢达尼亚的,失落军团的血液。”

乌代尔摄政也不是傻的。他带着试探的口气问:“那么帝国,或者是皇帝陛下,希望我们米索美娅做出哪样贡献呢?”

努尔五世站起身。“那就看机遇和你们的诚意了。”说完他走了几步,推开门向外走去。对站在门外的嘉娜拉?乌代尔,皇帝微笑着点头示意。枸纳?乌代尔紧随在后,向自己的表姐投去一个两人心照不宣的眼神。嘉娜拉恭身施礼,垂着眼目视皇帝与摄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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